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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要問,對我而言台北哪樣東西最重要,我會直接說:捷運。

這個答案似乎有點實際,但其實是詩意的。

捷運在我還沒有交通工具的年歲,帶領著我輕鬆優游於這城市之中。第一次坐往淡水的列車,一個人享受整車的陽光與紅得耀眼的關渡橋,整個人被自我內在感受到的美迷惑了,那年我以為自己成熟極了---正如現在的我對自我的幻覺一般。這列車好像能帶我逃離那時感到窒息的校園及心境,非常安靜快速的離開中心盆地,海岸那角總顯得特別明亮自由。那一年是我覺得台北最美的一年,是因為迷惘而美。這種每次坐上捷運往淡水的心情,從新奇,轉為興奮,後而苦澀,再為失落與放下。心境宛如戀愛也跟著起伏。捷運沒變,變得是我。而再再之後的現在,這列車已成為我趕往市中心重要的工具,我從過客,成為於水岸邊與橋共享陽光的居民。紅色的橋也沒變,變的是我。

那的確是詩意的,在靜止的車廂中旅行,淡水的這條捷運線,跑過對我而言極重要的這幾年生命。我是跟著這列車行進且成長的。

現在的我已經非常習於坐三十分鐘左右的捷運到台北看戲辦事買東西,這不長不短的時間裡,我經常看人,看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各式行業的乘客,我沒有很文藝的描繪他們,也不想發揮想像力猜測他們的背景,只是看,看情侶的甜蜜,也看母親的辛勞,看上班族的面無表情,也看學生的活力。我的感覺偶而會被單一的事件或人物打動,像某年夏天看到的一對甜美可愛拉子伴侶頭倚頭牽手細語;或是驚嘆於早晨的專櫃小姐能從無到有在捷運上化完整臉無瑕的妝。但多數時刻,我看,而感覺滿足,是由於這列車的巨大,容納了這麼樣多不同的人在這裡,即使互相毫無關連,那個當下我們卻的確被包裹在一起旅行了,旅客上上下下匆匆忙忙,這列車冷靜的包覆著台北人前進往各自的目的,縱橫交錯穿梭,像是一個縮小的世界一個縮小的人生,一座縮小的,移動的城。

人被捷運聚集起來,然後散去。人也同樣被不同的事件與關係聚攏而有所交集,然後再離開。這麼一想,我也就和捷運一樣,成為一雙冷靜的眼睛了。

但我內在奔馳的列車始終不會停。就像無可取代的那些開始一樣,沒有任何一刻可以取代。沒有任何一種交通工具,可以取代當年我在捷運上,第一次感覺到自由的快樂。

在我要畫的那張台北地圖上,捷運淡水線,已經被很確實的,用最鮮豔的紅色,在中間劃上由北而南,無可取代的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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